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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资深怨妇

我只是个妖精!!!(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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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4-1 00:0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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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神将,天生神力。
   盘古锤,一锤,又一锤,若千钧。
   如三山五岳一起当头罩下,气为之滞,神为之灭。
   神龙却只见首不见尾,或立于肩头,或游于腋下。
   配合无间。
   沙悟净的洞萧舞成一团,数次飞身进袭都被挡回。
   我掷出的毒皆被龙口喷出的水花冲散。
   僵持,额头见汗。
  
   行险。
   星星索脱手而飞,只取龙目。长缨疾飞,只盼缚住苍龙。
   沙悟净如箭羽出弦,人箫合一,笔直地穿过两锤之间的狭小空隙。
   中了!
   金属撞击声。
   洞萧居然刺不进天一神将的甲胄,弯成弓形。
   沙悟净弃萧后翻,堪堪避开两锤拦腰一击。
   巨响。
   两锤击空相撞,耳边荒荒而响,一声声回声,洞顶万年形成的钟乳石如雨下落。
   龙卷雨击。神龙张口吐出巨浪,涛涛不绝。
   如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浪高千尺,吞噬一切。
   不可退,一退将是万丈深渊。
   闭了眼。
   任这海浪一卷而去,化为无形无影的泡沫!
  
   “咦?!”睁开眼。
   看着水流自自己胸前一分为二,绕身而过,落入深不见底的所在。
   避水珠!我省得了。
  
   与此同时,场中巨变。
   一声若有若无轻吟——拔剑出鞘。
   一串细碎铃声——青影掠过。
   一缕霞烟,一张绝美面孔,一脸落寂表情。
   一切停顿。
  
   我在很近的地方又看到她,那时,她脚踩龙鳞,手中紫青宝剑轻轻地搭在天一神将的脖子上。
   如果我当时没有闭眼,我会看到:
   一只绣了半开玉兰花的鞋轻轻踏上沙悟净的肩,他的左肩微微一沉,那鞋仿佛被风吹落的玉兰花瓣轻飘飘地向洞壁借力,又一次飞在空中。
   扬眉剑出鞘!
   蛾眉淡扫,若远山,若流云,若一腔欲吐难吐淡淡心事。
   剑,出鞘,若痴情女子眼中含怨的一瞥,浅浅的梦,深深的恨,三分惆怅,三分唏嘘,三分哀切,一分的厌倦隐忍。
   紫青宝剑出了鞘。
   拔剑的声音响在空中。
   剑,却如一弯残月,静静地倚在天一神将的脖子上,冰冷的光华。
  
   我睁开眼,只见眼前一泓秋水寒,耳边还残存剑出鞘的声音,宛如寂寞时的一声咳嗽、呵欠、叹息、呻吟。
   “紫霞仙子!”
  
   艳光四射。
   这样的一个女子,天地灵秀于一身,黛衣翠环,眉目生春,远看是天边绯色的一缕云霞。
   近看,只疑自己到了天边。
   不意在这里碰到她。
  
   传说中的人,传说中的剑,会一身传说中的武功。
   传说中她是在风中摇曳的烛火。
   长明的灯光。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她含着笑轻声地问天一神将。
   “紫霞仙子,我只不过是个牢头,玉帝五百年前派我守在这里,从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闯进来。”天一神将丑陋的脸上竟也泛出点点温情。“可是,我多么希望你不会来,因为,里面送着的人再不是你当初深爱的那个,他变了!”
   “当你深爱的人变成另一个你完全陌生的人时,你还会不会爱他?”
   “他还会不会爱你?”
  
   她的剑慢慢地离开他的脖子。
   她的心慢慢地离开她的身体。
   五百年,谁又能接受尘世的变迁不为所动?
   “我知道,我早明白,我深爱的人已爱上别人,或许,我早该回去作如来佛祖面日月明灯里那株灯芯。”
   她的声音蓦然间变得凄惨、空洞:“入世一遭,我用巨痛的爱,点亮我寂寞的心,认识了爱的残忍!”
   “无论如何,我想见他一面,我知道我很傻,象飞蛾一样傻——”
  
   我们走过天一神将的身边,听到他说,“保重。”
   听到他由肺腑中传出的一声洪荒幽远的叹息。
   以后无数次,当我面对情感的失落、决择时,耳边总有一声深深的深深的叹息,如同一道深重粗糙的划痕,亘古地刻在那里,不肯磨灭。
  
   五六层再无阻隔。
   含一株冰凌草在口中,手心幽蓝隐没,淡去。
   再下一步便是七层。
   一直沉默的沙悟净突然发问:“爱一个人,难道一定要以无穷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为代价吗?”
   无人回答得出。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沙悟净吟哦银河边织女写给牛郎的小令。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想到小龙女,真的爱情,是彼此的承诺,无畏的付出,满怀希望的追寻,不离不弃的决心。
   想到方寸山上手中的那团白云,用心地去爱一个人,用你所有的真情,最美的华年,最初的笑颜,告诉他,你爱他!
   我把手轻轻放到沙悟净的手心。
   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到幸福,我想告诉他,我爱他,是他让我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洁白的云,纤尘不染。
   “爱一个人,哪果穿越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悔恨还能爱着他,这样的爱,才是真正的完满!”我说,我不管他是否还在爱着前世那个飞袖善舞的仙子。
   我爱你,在来得及的时候,我想告诉你,哪怕我们的爱短暂如流星划过,但我相信悲哀的夜空至少曾被我们的欢笑点燃过。
   牵手下七层。
 楼主| 发表于 2005-4-1 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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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长恨!
   燃烧的眸子,火眼金睛。
   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站得笔直仿佛永远不会倒下来。
   用一种恍如隔世的眼神看着我们。
   目光如锋利灼热的剑锋!
   我们有如被洞穿的疼痛,透胸而过是火舌漫卷的深深恨意。
  
   一瞬间岁月流转,时空交错,似曾相识的容貌,风里的呼唤,抓不住的手,定格成破碎的记忆,锋利的边缘。
   孙悟空背着光站着,轮廓分明。
   他头戴紫金七星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踏步定乾坤履。
   天地无极,六合八荒,唯我独尊!
  
   我惊愕至无声。
   险险地喊出他的名字,“至尊宝?”,太象了!
   只是我明知道不是。
   他没有舍我其谁的王者霸气,没有历经五百年仍不肯熄灭的深深恨意!
   他只有很短的一生,来不及爱,来不及恨,甚至来不及碰到前生的那个人。
   一模一样的面孔------怎么他和至尊宝那么相像?
  
   “紫霞仙子,卷帘大将,阿珠!”他一字一顿喊出我们的名字。
   “阿珠怎会拖了支狐尾?”奇怪,他怎会念出我的名字,我们见过吗?
   他关在这里五百年,五百年前我们见过?可那时我是谁?
   前尘往事我已不能记取,只知这一世我是狐妖!
   早不知身陷几重轮回,浑不似他这般万劫不复-----他是金刚不坏身,勾魂册上没有名字。
   漫长无尽的一生,欢乐、痛苦皆不能忘怀。
  
   紫霞仙子泪眼迷蒙,“你还记得我?可五百年前你却要撒手而去,留我一个人浪迹天涯!”
   声音哽咽。
   握剑的手去抹柔情的泪!
   擦不干的泪眼,挥不去的记忆,春闺梦里人!
   “紫霞,不可否认我曾经爱过你,你也曾经爱过我,要这一切不过是上天安排的错,你不是我最终所爱的那个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可当你拔出我的紫青宝剑时,你说过什么?爱我到永远!哼!”紫霞微微发抖,面对深爱的人,他说不爱的时候,她肝肠寸断、心如刀绞,也只有自己承受。
   整个世界都破碎了!
   “当他们骗我经历九生九死的考验之后,我失忆了,那一场大战其实我是输了,我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忘掉了青梅竹马的师妹,看到关在天牢里翘首企盼的她,我却无视地走过,没有救她出来,我完全可以想象她当初该有多么的伤心!”孙悟空双眼忘向虚空。
  
   “紫霞,我当时失去记忆,我不知九生九死是天庭设下的圈套,任何人在经历了那样的可怖的撕杀之后都不可能保有清醒的记忆,”孙悟空的目光竟也有瞬间的迷离,可以想见当时战况的惨烈,“我刚刚经历了天昏地暗的九生九死,忘掉了一切,忘掉了师妹,忘掉了我是深爱的人,甚到不知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在晕了一整天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我以为我一直爱的人是你。”
   紫霞已说不出话,只拼命地摇头。
   “我们的相识只是一场错!”
   “紫霞,我爱的是她,那么那么爱!”孙悟空目光恢复决绝坚定,“当如来老儿乘我神智未清时将我的灵魂与肉身一分为二是也是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心中真正爱的人是她!”
   “不”紫霞喃喃呻吟。
   “恨只恨相逢恨晚,造物弄人。你也不想我看到你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个人吧。”
   “当啷”紫青宝剑落地,梦碎!
  
   紫霞惨然一笑,有悲恸之极的沉静,“看来我不该来!”
   “我爱的人对我说,我们相识就是个错,相爱更是错上加错;我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算了,我还是回到如来佛祖面前去作个灯芯吧!”
   她转身欲走,我拉住她的衣襟,却不知从何开口,眼见得她的锦衣如水从指间流走。“阿珠,这个给你,有一天你会用得着。”
   她给我一个长条形盒子,上写着:“借助月亮光华,可以穿梭时空。”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紫霞仙子,只是在偶尔的黄昏,天的西方,一缕烟霞,诉说相思。
   夜的忧伤会很快漫上来,把淡淡的惆怅一卷而去!
  
   在这里,我见证一场情感的绝裂。
   彼此转身,永不相望。
   我转头看向沙悟净,想对他说:“我相信爱情,但不相信永远!”
   可终于没有开口。
  
   我心里隐隐有一个疑团,为什么孙悟空与至尊宝会那么相像,难道是同一个人?
   难道至尊宝就是孙悟空的肉身?那么给他三颗痔的人是谁?
   “为什么你不出去找白姑娘?”沙悟净问。
   孙悟空苦笑,“我只是一个灵魂,出了龙窟七层便会消散,我听说我的肉身尚在人世飘零,当他愿意戴上那个金刚圈时,我们才能合体。”
   沙悟净感叹,“到那时才是一个完整的齐天大圣!”
   “哼!金刚圈又是天庭的一个圈套,戴上它我虽不再是凡人,但人世间的情欲却也不能再沾半点,如果动心,这金刚圈会在头上越收越紧,苦不堪言。”
   “世间事总是这样,当你明白尘世间至纯至真的爱恋之后,你已没有爱的权力。”沙悟净亦黯然神伤。
   “不,我不明白,”孙悟空又目怒火决眦,“为什么出身不同的人不能相爱,为什么相爱不能相守,为什么当初的一见钟情两小无猜,需要一万年的痛苦折磨来作为代价,为什么一万年的痛苦折磨,换来的只是悔恨和欺骗!”
   “我虽身在三界之中,但从不说身不由己,无论经历多少的艰难困苦,我也一定要与我爱的人双宿双飞,哪怕金刚圈有裂骨的痛,我也会忍住,没什么能挡我,遇鬼杀鬼,遇佛杀佛!”

   我为孙悟空无畏的神情深深打动,敢爱敢恨的男人,站得笔直,目空一切。
发表于 2005-4-8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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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呀!
 楼主| 发表于 2005-4-10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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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世间有一个男人,他叫“至尊宝”,他无父无母,孤苦飘零,生于山野长于乱世;他只是个普通人,即不能铁肩担道义,又不能长空万里行,甚到不能把握自己的感情——他不知自己该爱上一个公主还是一个狐狸精;食五谷、居寒贫,他的结局一定会死,托体同山阿!”
  ??我喃喃喃念着他们听不懂的独白,并不想告诉孙悟空这个“人”便是他在人间的肉身,他并不高贵,还有些委琐,只是芸芸众生中的蚁民,与别人一样营营役役,毫无二致。
  ??不想让孙悟空失望——苍鹰飞得再高,落在地面的总归是一个丑陋的影子!
  ??他——至尊宝,无非是巨手中的三粒骰子,不知会经历怎样的传奇,才会被命运之手掷出通杀的结局。
  ??他会吗?身披金甲圣衣,脚踩七色彩云,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是在市井中终老,还是会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英雄。
  ??
  ??看着孙悟空孤绝的身影,我突然有莫名的悲哀,再强大的人也强不过命运。
  ??感觉自己也急速地坠落,坠入深不见底的所在,初入红尘的失措,小楼一夜的践踏,敌人的变化多端,朋友的反目成仇,一件件,一桩桩扑向眼前,情感象细白瓷小盅一般易碎,不复完整。
  ??眼见得命运一次次在背部狠命一推逼人踉跄前行,我停不下来,犹记得方寸山顶手中的那团白云。
  ??——我想把握的,只是一团纯净而已。
  ??虽是一个妖精,在此刻,在阴森潮湿的七层洞窟底,只想归去,到一个没有无奈,没有彷徨的世界里。
  ??那一刻,真真切切地,我想作个仙!
  ??脱离畜道、凡俗,在与世无争的云朵间轻舞飞扬。
  ??
  ??“我们走吧,”我对沙悟净说。
  ??他点点头,去到孙悟空面前,说:“我们还要到凤窟,也许会碰到白姑娘,你有话对她说吗?”
  ??孙悟空低头沉思,良久,“你告诉她:我很想念她!”
  ??字字句句,皆含血泪,世事总是如芸花绽放,我们发觉时已是一地凋零。
  ??谁能回到从前,精心地当初轻易放弃的再重新拣起,小心地拭去上面的尘土,露出光洁美丽等待许久的一个微笑。
  ??
  ??我们回头,一步步走掉。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也不管后世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对我唾骂```````”
  ??洞壁反射孙悟空的声音,四面八方全是情感折射的哀呼。
  ??
  ??路过天一神将身边时,他只是淡然地看着我们。那条伏在他脚边的龙沉沉睡去。
  ??再找到如梦花,我便彻底解毒——又是一生。
  ??一枯一荣!
  ??突然想起,禁不住问沙悟净,“孙悟空怎会喊出我的名字?他见过我吗?”
  ??沙悟净一愕,回答,“也许他通天彻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吧!”
  ??牵强!
  ??然而,我没有回头去问孙悟空。多年后,当我明白自己的身世,总在想,如果当初回过头去问一句,是否会有不同的结局?
  ??人生,会不会因一句话而改变?
  ??
  ??龙窟外的北俱,雪落了一季又一季,踩上去曾经深深的足迹慢慢地依旧被掩盖。
  ??我摸着腕上的伤痕,扭结的皮肤,如同一个冷笑,亘古不变地嘲讽我的情重。
  ??身体不肯掩盖过往留下的痕迹,好不了的伤疤,忘不了的痛。
  ??——我本不爱至尊宝,却为他落泪、失血、中毒!
  ??而,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沙悟净,曾给我方寸之地的一片流云,一个梦境。
  ??时间、空间,轻而又轻的小小碰撞。而我并不知梦醒何处。
  ??不知是否爱他。
  ??斜斜地去看他的眸子,里面空无一物,象一口深遂的井,散发淡淡潮湿。
  ??“给我一个拥抱好不好?我怕冷!”我只是个妖邪的狐,没有温度,渴望关切。
  ??
  ??没有天长地久的拥抱,无论谁与谁!
  ??风中柳絮水中萍,聚散原本就无情。
  ??男人与女人,只是飞在半空中的种子,在彼处落地生根,从此无法相望。
  ??伏在沙悟净肩头,如不胜风雨的一枝野花、一段丝萝,长倚松柏。
  ??尘世太冷,冰刀霜剑,靠上一个温暖的肩,却只片刻;欢娱永远只有一时,余下的总是无边无际的落雪天气。
  
 楼主| 发表于 2005-4-10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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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琴声。
   眼前翩然下落的一片雪花应声而碎。
   轻如一片青云的暖意。
  
   云破处,一缕阳光。
   穿越冰霜的一片微笑,一个温暖眼神、温柔手势。
   “咚——”
   树巅上积雪随声而落。
   落在掌中一滴水。
   以坚冰之有形成就清水之无形。
   ——世间有形事,终归于无形。
   有情,归于无情。
   本来无一物!
  
   琴声逐渐清晰,或急或缓。
   化作冰雪消融点滴轻敲空洞的岩石。
   终到汇流成溪。
  
   转过山坳,如经过一个季节。
   近处野草,远处修竹,浸染了绿意。
   残雪与白云倒映湖中。
   春水绿如蓝。
  
   湖边青石一张琴。
   操琴女子,一袭碧绿烟萝,发如黛,十指纤纤。
   指尖上点了寇丹,如花蕊摇闪。
   一点一拔。
   未成曲调先有情。
  
   绿烟!
   但笑不语。
   琴中俱是温暖祥合之意。
   音和、声静、意远。
   左手按音不离微位,右手弹挑于指尖。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琴声引百鸟聚于树间,为琴中五色所迷,至于物我两忘。
  
   “她在拂琴引凤。”沙悟净站定。
   果然,凤窟便在湖对面。
   不知为何,此处地暖,四季如春,冰雪不至。
  
   “此凤非凡鸟,”绿烟弦急,“它常食洞内磷石,口中喷火,身体羽毛亦灼热不可触,非将它引出不可擒之。”
   “不想传说中的炎之凤居然躲在这苦寒之间修炼!”沙悟净面色竟也肃然。
   琴弦颤颤如微波,神秘招引。
  
   “出来了!”
   惊呼声中,彩凤一飞冲天,百鸟惊竦,禁声。
   周身若太阳精魄之光茫,流火闪烁,金羽乱飞。
  
   琴声重浊。
   怒凤如出弦箭冲破琴声,一团火焰飞至。
   琴声蓦地尖越。
   湖面翻浪,一道水帘凭空而起,迎上火团。
   火焰熄灭。
   水也翻腾,水汽中浅浅一道彩虹。
   弦如急雨,一道道水箭破空冲向红色凤凰。
  
   “啾——”
   凤声悲鸣。
   四面皆水墙,进退无踞,落入困境。
   水汽大炽,成烟雨。
  
   四壁合围。
   琴止,只余草摇风动。
   彩凤匍伏于青草之上,羽乱神散,无力挣扎。
  
   湖面复归平静。
   “昔年有八仙过海,今日我三人过湖,各显神通如何?”绿烟收复凤凰,脸上淡淡两片兴奋的红晕。
   我胸也无端生出万丈豪情,跃跃欲试。
  
   “我先来。”沙悟净略一沉喑,取腰间竹箫,一掷江中。
   人如大鸟飘落其上。
   以一苇之所如,临万波之茫然!
   水面随他笑声分开轻轻一道波纹。
   而人,已在烟波之外。
  
   “叮——”
   绿烟轻弹琴弦,弦如急矢脱离琴身,长长一根直飞对岸峭壁。
   莲叶鞋轻踏琴弦,一起一落间,直入云端。
   只如琴弦上欢跳的音符。
  
   抓一把竹叶在手上。
   迎风挥出。
   我轻移莲步,足尖于水面竹叶一点,一纵,到别一片竹叶。
   身如抄水之燕。
   看着身下湖面倒映天光。
   倒映一个粉红的影子。
   ——如水底摇曳的一朵睡莲。
   总是艳影。
  
   那一次,在长安,曲引桥头。
   临水照影。
   容颜依旧未改,亭亭出水的荷。
  
   只是,不复再有当年的心境。
   心中锦秀已成沟壑。
   斜阳衰草,行行复行行,浪迹天涯。
   不老容颜下憔悴的心。
   往事透胸而过,落了些许灰尘在里面。
  
   面孔只是脸谱。
   而剧情却已兜兜转转唱了许多年。
   总是身不由己被推上台中央。
   灯光穿越晃动的布幔投下斑斑驳驳的阴影。
   光、影、人物,都已碎裂。
   不过是一场独角戏,从头唱到尾。
 楼主| 发表于 2005-4-10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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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落足处已是凤窟。
   一步步行去,未知迷途。
  
   偷偷拉下绿烟纨袖,悄声道:“你怎么来了?舍得离开那头猪了?”
   “舍不得又怎么样!唉——终究还不是要走。”绿烟把耳边乱发拂向耳后。
   如抚平一段心事。
  
   “一直想不通,直到现在依然想不通,天仙他不要,偏偏要世间一个凡俗女子!”绿烟忧怨多过感叹。
   “那时看他在天河边操演十万水军,帅字旗下,他一身黄金铠胄,片片鳞甲都那么鲜亮,反射炫目光华——哪承想现如今入世为人,日日负薪荷担,锄草种豆,布衣粗袖,清茶淡饭,难为他怎会受得了。”
   绿烟轻叹,满面惆怅。
  
   爱如蛛丝,易折,抵不住风雨。
   牵一发,动全身。
   末了,只余参差破洞。
   落满尘土,无人收拾。
  
   如梦花开在七层。
   前进不得。
   三个老人面前一盘棋。
  
   白袍老者执黑,黑袍者执白。
   观战者灰袍老人。
   棋盘中有无数通路,却挡了我们的路。
  
   枰中只落有一子,在天元位,黑子。
   黑袍老者良久亦举棋不定。
  
   “老丈,这棋下多久了?为何不落子?”沙悟净亦举行棋蹊跷,不禁拱手相问。
   “我苦思五百年仍不能破解他这一子所布之局,难道注定要输么?”
   哗,五百年!
   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这即便是初血者亦通之理,黑棋竟先行一子点天元,失势亦失地。
   更奇怪黑袍老者居然无法应对,无处落子。
  
   “一子定天下!”黑袍老者眉间深锁,“黑子站立中央,白子无根无据,落于何处终被蚕食!唉,大势已去!”
   白袍老者轻拈长髯,掩不住满面得色。
   灰袍老者站立伏身,食指隔空于棋盘上指点江山,不住摇头叹息。
  
   五百年参不透的棋局,只落有一子。
   落在心上。
   世事如棋局,心中有了牵挂便无处落足。
   看不透,忘不掉,去不了,反反复复,回回转转。
  
   我们不过只是一粒棋子,身不由己。
   落子无悔,不能自拔。
   一再的痛,周遭都是异类,被困中央。
   动弹不得。
   情迷神迷,自投罗网。
   强出头,被人弃,苦争先,受排挤。
   一局棋,何尝不是一场人生!
   生有何欢?
  
   “阿珠!出来!”沙悟净一声大喝,惊醒梦中人。
   喉头一咸,气血翻腾,强自敛心神,咽下一口鲜血。
   原来自己入了局。
  
   三位老者决非常人,必经路上,摆一局世事,痴迷的一步步走进乱世,静静棋盘原是对局沙场。
   投身作个棋子,被人摆弄,连根拔起。
   棋子,总是在棋罢后变作枯骨。
   原本并无雌雄高下之分。
  
   险险的,枉送了命,一身细汗,再不敢向棋局看上一眼。
 楼主| 发表于 2005-4-10 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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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悟净面色凝重,“一子真的能定天下?”
   “普天之下,莽莽苍生,钟灵玉秀,万物本如飸狗,一子定不得,百了万子亦定不得,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沙悟净取一白子占星位,“苍天犹有破洞待补何况人间!”
   黑棋挤,白棋长,黑棋点,白棋飞,黑挖,白跳,断,接,夹,脱先,打劫——
   子落如飞,雨打芭蕉。
   蟠龙脱困,反噬,辗转腾跃,直上九天。
  
   棋盘上白棋步步为营直逼中宫。
  
   白袍老者以手抚额,笑声爽朗:“老夫无力回天矣!”败亦欣然。
   黑袍老者扼腕,“满目具是失地,饮恨山河!”
   “胜负已分,人间一统,罢了,收子吧。”灰袍人大袖一挥,搅乱棋局,黑白混于一处。
   胜负不在,已成历史。
  
   三人长笑离座,“散木一枰,小则小矣,于此见兴亡之基;枯棋三百,微则微矣,天此知成败之数。”
  
   绿烟低头若有所思,向老者背影,“三位可是天、地、人三才战神?”
   黑袍老者低叹,“败军之将,无名无姓,不提也罢。”
   白袍老者拈须一笑,“勘破一局世情,则大道通天,勘不破,则万劫不复;不以万物为飸狗,常怀悲天悯人之忧,如此大智大勇之人,无由阻之,你们过吧。”
   “多谢”,竟至莫名感动。
  
   灰袍老者复转身到我面前,“如梦花无非凡草,心病当以心药治,”满面慈爱,“解铃还需系铃人。”看向沙悟净。
   如沐春风,人间四月天。
  
   “走了,走了,我们到龙宫一游,看我这一子定不定得了龙王的东海,哈哈——”白袍老者招手。
   “且住,”我俯身下拜,“可否请三位老丈为龙女与精卫恋情说项,小女子这里有礼了。”
   “哈哈——”三人长笑离去,“这一去把月老的营生也抢了。”
  
   进七层,如梦花,花开如梦。
   入口即通百骸,散入肺腑,耳清目明。
   身后魂归!
   一个新人,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却见一女尼立于花丛。
   如梦的花,如梦的人。
   白骨精!
  
   错愕!心惊!
   身体剧烈地震动。
   “可是白姑娘?”
   她面无表情,一半脸隐于黑暗,一半脸苍白如纸。
   “是,也不是,是是非非,问什么来路前程!”
  
   神情淡漠、木然,无关风月。
   曾在天宫翻起片片滔天巨浪,尸山血海,闻之色变的女魔头。
   在这里,她只是一个清秀的女尼。
   低眉顺眼,两掌相叠,耳与肩对,眼与鼻对,鼻于脐对;摒除杂念,静定思绪。
   莲花清静!
  
   哪里是众人眼中十恶不赦的魔怪,分明是——
   ——分明是宝相庄严,慈航普渡的菩萨!
  
   “贫尼让三位施主失望了,白骨精早已不在人世,过去种种已成烟云。”他一步步从阴影走出来,一身寂然。
  
   是“她”!
   是白衣!楚白衣!
   耳边炸响惊雷,双目剧痛。
   那添黑眼睛、眉心红痣、圆圆耳洞——
   绿烟惊呼失声。
  
   原来如此。
   楚白衣与至尊宝竟是孙悟空与白骨精在人间的肉身,再续前世未了的情缘。
   而我呢?我算什么!
   我只算是祸害人间的一个妖精!
  
   “可是,你的肉身还在人间与孙悟空的肉身有一段未了情``````”绿烟急急问。
   “无非幻象。”女尼打断她。
  
   “难道人世间的情欲你再无半点留恋?”沙悟净摇头。
   “空”女尼答。
  
   “孙悟空托我告诉你,他很想念你!”我含泪相讯。
   “无”她仍是不动声色,再无留恋。
   结局注定为空,镜花水月!
  
   天下神兵——枯骨刀。
   她递给我,“这柄刀名枯骨,上聚无数冤魂,刀只分生死,不判正邪,你也算有缘人,带它走吧,不必跟我终老红尘,”俯身于我耳边,轻言:“此刀实为魔刀,只能为妖族所用,人、仙擎之,必为所制,终遭反噬,切记切记!”
   “刀虽凶物,却无罪,其罪在我,给它找个归宿吧。”她回身,隐入黑暗。
  
   与白衣梦中见过的那把刀一模一样,刀身如血。
   艳若半开桃花。
  
   方欲走,却听得黑暗中柔情似水,悠悠叹息,“如果再见到孙悟空,请代为转告:那年他在方寸山指给我看的那株树,当时他说是玉兰,现在我明白了,他错了,那是一株枇杷树。”
   再无声息。
  
   曾经的旖旎旧梦,秀丽风光,一瞬间如画卷展开眼前,相爱的两个人,紧紧依偎,夕阳为他们作个剪影再镀上金边。
   只是,一切,都那么短暂。
 楼主| 发表于 2005-4-10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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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得不到,所以不要了,全抛下。
   怕受伤,宁愿孤独,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无欲,则无求。
  
   回头路,心乱如麻。
   重活的一命,如重起的炉灶——火腾釜沸。
   茫然,茫然,茫然之后还是茫然。
  
   冰雪的光刺痛我的眼睛,它让我明白这世界原本拒绝我的存在,或许,我本不该活过来,不该在这光亮洁白的地面留下足印。
   黑暗才是归宿。
   我只是一个灰褐色丑陋的蛾子,在暗的世界里震动双翼,翩翩起舞。
   飞蛾跳着蝴蝶的舞步。
   妖的形,徒有了人的心。
  
   谁的生命,都不过是一场华丽的独舞。
   无人欣赏!
   飞蛾,只合对着灯光起舞。
   看自己的影子。
   影子欺骗了自己,以为,翅膀有穿花蝴蝶的痕迹。
  
   直到,列火焚身那一刻。
   却明白——
   为了一个错误的梦,注定要陪上一生。
  
   马蹄答答,沉默,各怀心事。
   北俱芦洲在身后已远。
   行囊里多了个不会用的月光宝盒,多了柄无声狰笑的刀。
   多了一阵悲情的风声,将空洞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柔情一卷而去。
   从那一天起,我的心开始冷却,直至逐渐结晶成一颗玲珑剔透的泪珠。
 楼主| 发表于 2005-4-10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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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缓缓拉起的幂布。
  血红的太阳是英雄渐渐倒下的身躯。
  “绿烟姐姐,月宫中有什么?”我散淡地问,眼中的月亮只是个青白的影子,没有重量。
  “寂寞,月宫里只有寂寞。”绿烟面无表情,我又从她身上读到刺骨的凉意。
  可是,人间有什么?
  我问自己。
  妖精修炼一世,在下次的轮回里可以不用再作妖。
  作“人”。
  可是,人间在我经历的这些年,只有失望与无奈!
  
  作“人”,作得好,行善积德,便可以有缘得道成仙。
  仙?
  仙只有寂寞!
  象月亮一样寂寞。
  
  在月亮寂寞的清辉里,我和衣睡去。
  梦里有青草香。
  有泉水叮咚。
  万千株桃树开满粉白粉白的花。
  春风吹过。
  落了我满头满肩的花瓣。
  我无声地笑着,赤足踏着青草地。
  脚心痒痒的。
  
  一株桃树上刻着一行字。
  可是我看不清。
  眼前总有丝丝流云模糊我的视线。
  我挥手,挥不去烟尘。
  
  一急,便醒了。
  只有一轮古往今来的月,照着前生后世的我。
  
  耳听得两人的切切私语。
  “——你还要瞒阿珠多久,这对她不公平!”
  “前世没能让她幸福,今生无论如何我不能再对她有一点伤害,我会尽我所能来呵护她,但,决不能再爱她。”
  “那个封印石上的咒语真得那么重要?”绿烟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良久,才听到沙悟净的回答,语气里有无限的苍凉:“你不是也孙悟空和白姑娘的结局了吗?”
  
  四周静默。
  我却再也无法入眠。
  所有的人都瞒着我,所有的人都不会爱我。
  注定一早被抛弃的那个。
  早早被丢出棋盘的棋子。
  弃如敝履!
  
  纵马狂奔。
  前尘往事都扔在身后。
  渲泄的泪光中有熟悉的影像:白衣、至尊宝、沙悟净、绿烟~~~~~
  这一次我要流尽一生的泪,以后再不会哭。
  这一次我先抛掉所有的人。
  以后再不相见!
  
  马失前蹄,扑倒尘埃。
  身上有无数的痛。
发表于 2005-4-22 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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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进度了,期待下文
 楼主| 发表于 2005-4-26 20: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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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膝坐在碎石上,头发纷乱,如同心事。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地上有一队觅食的蚂蚁出没。
   它们急急地奔忙。
   满载而归。
  
   天地间仿佛只有我静止不动。
   没有方向,无处可去。
   象蚂蚁一样细小的喜悦也离我而去。
   日升日落,月圆月缺。
   我只是一个落满灰尘的雕像,终有一天会碎裂,化作瓦砾,无人问津。
   突然想念女儿村里的那段安静时光。
   孙婆婆种在屋后的大片白色罂粟花。
   花气袭人,无由沉醉。
   躲离万丈红尘。
   唯愿去那花丛中,青条石上,沉沉睡去。
   一梦——
   一场人生。
  
   渡口无人相送。
   本是孤独地来,复又孤独地去。
   除去一身伤痕,半生回忆,握在手中的,仅仅是沿着掌纹如影随形的宿命。
   它早早便昭示了结局。
  
   许多年后,洛阳流觞桥头的瞎子神算子,对着我密如蛛网的掌纹摇头叹息。
   ——姑娘,一切已成定局!
   ——即使再回到从前,所有的事情依然无法改变!
   ——姑娘,瞎子虽看不见这世界,去读得懂命运,知过去未来。“情”字虽有心,若得相思便成债,“情”与“债”何其相似!
   彼时,神算子不肯道破天机,只劝我忘情。
   然而,谁会相信,一切重来,我们依然会重复昨天的故事!
  
   傲来海滩,胜景如常。
   仿佛从未改变。
   女儿村还在云深处。
   直上山腰的小道,这一次没有碰到天边那缕瑰丽的紫霞。
  
   只有孙婆婆的坟与流云为伴。
   长跪的我,一袭白衣。
   从此,喜欢素净的颜色——再不与桃李争春。
   裙裾再不会摇动,一滩止水。
   生命亦是一件素衣,不着风流。
  
   孙婆婆的小屋落满灰尘。
   打来清水,一点点擦拭,一床一几,还归本来颜色。
   象我一样,褪尽桃红,归于青白。
   简单的日子。
   夏夜虫鸣,一灯如豆,幽幽地自己也会叹息。
   山中无岁月,难道,眼见得韶华就此老去?
  
   和前村的翠花相伴去傲来皇宫看龙战大赛。
   热闹的市集。
   挑呀挑,挑到一枝碧玉的簪子,插于发间。
   美吗?美给谁看?
  
   孙婆婆坟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红颜弹指老,瞬那芳华!
   如是三年。
  
   云破月来花弄影。
   桌上,长条形盒子——月光宝盒。
   一截乌木,玲珑刻着梵文,不懂!
   还是收到行囊里吧,宝盒装不下心事,徒然开开合合。
   枯骨刀出鞘,一声唔咽。
   纤指轻轻摩擦刀身,紫色的弯刀如风尘女子混浊的笑意。
   “朝为红颜,夕成枯骨”,好短的人生。
   灯火已昏黄。
   收拾起时光的碎片,明日又天涯!
  
   一匹驴子,一包行囊。
   一笠烟雨任平生!
  
   清晨翠花提着鸡蛋来送我:“阿珠姐姐,一定要走么?”
   不知该如何回答。
   何处是家园?
  
   慢慢地流落。
   素衣,青驴,地平线上模糊的影子。
   古道,虫鸣,都在吟唱最后的一阙清歌。
 楼主| 发表于 2005-4-26 20: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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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红日当空。
   城楼岿然不动,平定、牢固、睥睨天下。
   一顶斗笠,一层面纱。
   旧地重游,物是人非。
   还是旧日繁华地,而我已超然物外。
   花花世界,刻意的热闹、混乱。
   如浸染了的布,一层层的颜色。
   洗不干净。
   红尘,走进去,谁知道自己会沾染什么颜色?
  
   牵着驴,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
   不惊动谁。
   微风吹过,大雁塔檐角的风铃轻摇细响。
   于市井叫声中惹人心静。
  
   辗转旧途。
   只是再不是未经世事的狐妖,人生五味,滋味尝遍。
   多少苦?强自咽下。
   舌间心上,千回百转。
  
   化生寺再无青磐红鱼。
   千看古刹,沦落了,只余荒草。
   弥陀殿、大雄宝殿、罗汉堂——皆成断壁残垣。
   一片破败,无人收拾。
  
   坐在未焚毁的石基上,青驴低头吃草。
   对面石碣上还铭刻着昨日的禅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实相即空,化作无形。
  
   问路人,“老丈,偌大化生寺怎会破败至此?”
   “三年前了吧,一场大火,烧透了半边天,宫里侍卫守着,不让救啊!”
   “为何不让救?”
   “听说是高阳公主下令放得火,说是捉拿叛党,谁知道呢!皇家的事,哪个敢问?”
   “哦,寺里人呢?”
   “死的死,跑的跑,哪还有人!”
  
   高阳公主!那个满面阳光的女孩儿!
   掌中一只美丽的鸟。
   翻手却不见兰花,只见熊熊烈火!
   盈盈弱女子,素指一点,千年古刹化为灰烬。
   会是她吗?
   记忆中还有无比清秀的脸庞,无一丝戾气。
  
   无头绪!
   乌云遮住月亮那一瞬。
   翻过高高的皇墙。
   蒙了面,一身黑衣。
   夜探皇宫,接近一个阴谋。
  
   斗檐兽牙零落。
   倒挂檐角,如化茧的蚕。
   不意背后枯骨刀脱鞘下坠。
   手急一抄。
   风声住。
  
   “咯咯,外面是阿珠妹妹吧!”清脆笑声,珠落玉盘。
   “月黑风高夜,却是故人来访时!怎么不进来呀?”
  
   定定神,推门。
   灯火的光,如水轻泄,这般温暖。
   桌上,一壶香茗,一团茶气。
   脸隐于茶香之后,明黄罩衫,红抹胸。
   只四壁灯火摇曳。
  
   “阿珠妹妹好久不见哦,坐,喝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索性摘下面巾。
   “呵呵,”她总是笑,笑意四处荡漾,明亮的灯光温暖周身。
   四壁是辉煌着的皇家器皿,一尘不染,折射五彩光晕。
  
   “阿珠妹妹这么晚了来看我,一定有很多问题吧?”她手指轻轻摩擦壶盖,一开一合,茶香弥漫。
   山雨欲来,田野散发淡淡花香。
   “你心里一定充满了问号,咯咯。”
   “可我不知从何问起。”我回答。
   “咯咯,”她提起茶壶为鸟笼中加些茶水。
   “其实,许许多多的事都有是这样,在你不明了,无准备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有人已改变了你的生活。”她收起笑容,仿佛对笼中的鸟自言自语。
   “世人都知道我的父皇是天子李世民,权倾天下,却没有人知道我母亲是谁,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幽闭深宫,生不如死,连我这个女儿也不能相见。”
   “仅仅只是因为她是隋炀帝的女儿,前朝遗孽!”
   “二十年前,还是唐王的李世民闯入隋宫,为着她的美丽没有杀她,封她为妃,生下我,哼,一个可爱的公主!”
   “她,没有封后的命运,一早注定了的;我,身负两朝皇家血统,高贵、纯正,却只能日日与鸟雀为伴,强装笑颜,流落宫帏。”
   她淡淡的言语没有起伏。
   灯火不再温暖,四壁寒霜起,散发丝丝凉意。
  
   “阿珠妹妹,我只想改变这一切。”
   “我收留了病重的孙婆婆教我武功和毒术,”她用言神止住我的发问,“孙婆婆那年在长安卖药,是我把她接进宫中,艺成后才安排她长住女儿村,其实我本该杀了她的。”
   “唉,她一直不肯承认我是她的徒弟!”
   “后来我委身牛魔王,联合了天庭重臣——太白金星,”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胃剧烈地收缩,无法出声,“我们创立了天绝帮——哦,上次在白沙滩,下毒毒至尊宝的是我,火烧化生寺拖住真空渡的也是我,下旨要两千弓箭手射你们的还是我。”
   真相大白,却也简单。
   “我便是天绝帮的副帮主。小蛮,呵呵,她不过是个傀儡。”
   “你们还杀了春三十娘。”我想起那么不停坠落的花瓣。
   “她被叛了嘛,当然该杀了,”她突然笑了,“和我争老牛,争不过就想坏人家大事——女人,总是这样,爱不成,翻作恨,全不想后果。”
  
   “听老牛说青绫妹妹和至尊宝很象前世的白骨精、孙悟空的肉身,你说,象吗?”
   我没有回答。
   “真不想与他们为敌,可惜没办法,三界大乱才给了我们机会,三界总归是要分的,我们却不想按他们的规矩来分,我只想执掌人间,天庭仙界交给太白老儿去玩乐,妖族嘛,都听老牛调遣,呵呵。”
   “现在,三界之内已经没有什么力量来和我们对抗,阿珠妹妹,你也是前世有因,今生有果的有缘人,不如加入我们?”
   我不能说话。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为何要对你说这些秘密?”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话。
   “咯咯,因为死人是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的!”
   她笑得很开心,阳光满脸。
   “不过有件事我也很奇怪,你明明是中了我的‘逆风三步倒’为什么到现在还能站着?”
   因为我不说话,不能说话。
   ——我咬破舌尖,剧痛使我还有一丝清醒意识。
  
   枯骨刀出鞘,如夜闻鬼哭。
   挥刀——
   刀声破风,有三分凄惨、三分哀号、三分阴笑、一分的肝肠寸断。
   刀中——
   ——椅背。
   她早已翻出好远。
 楼主| 发表于 2005-4-26 20:5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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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骨刀!”她惊呼急闪。
   刀势割破凝滞的空间,几乎砍断她的影子。
   出鞘的刀犹如出栏的兽,我几欲把握不住它的去向。
   魔刀!
   ——泛着兽牙磷光,嗜血的欲望、疯狂撕咬。
   它总是会将生命,以及记忆一分两半。
   一斩而断,魂飞魄散。
   生命离开躯体。
   记忆背叛了那时的天气,那时的春阳秋阴、生死情恨。
   绮念、错觉,时光倒回。
   ——以前的我如何面对如今的转变?
  
   狂乱中挥刀斩断鸟笼。
   天堂鸟被砍断双腿——它从此只能一直地飞,停不下来,不能落足。
   落花满地鸟惊飞!
   我们都是飞在空中的鸟,落地即死!
  
   眼神已涣散、迷离。
   她的神形已模糊,灯光却不再摇动,有一种干净青白的冷。
   地面倾斜。
   我好累、好累!
   好想闭上眼,不再看这沉重、颠倒的世界。
  
   一刀劈开生死路!
  
   殿外一池残荷。
   水中一轮明月。
   跌跌撞撞,脚步浮摇,如一场红尘乱舞,早已踏错节拍。
  
   高阳公主背光伫立,缓缓拔剑,“你已走投无路,认命吧!”
   至少,我还有一条路。
   ——死路!
  
   我向那水中的月纵身一跃。
   月不在天涯。
   意识终于流散。
   “逆风三步倒”不是毒药,是迷药,无色无味。
   入水那一瞬,终于闭上眼,昏迷。
   沉没。
   接近死亡的时刻,我很想笑一下。
   因为——
   如果生,可以象鸟一样自由地飞,那么,死,或许也可以象鱼一样安静地游!
  
   生命的胡琴原本该戛然而止,我喜欢那种尖越箫索的背景。
   暗灰的底色。
   舞步狂乱,水袖翻飞出去,收不回来。
   画面定格,燃烧,化成灰烬。
  
   然而,胡琴声只一顿,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演绎凄风苦雨。
   一味的悲凉!
   水袖如软软的柳丝系不住离愁。
   生命复归本来的颜色。
   ——灿烂!
  
   我还得活!
   只不过是梦一场,一场宿醉。
   梦醒无酒,酒醒无梦。
  
   苏醒过来才知道,自己一跤跌到水晶宫。
   龙女说,因我身上藏着龙宫至宝——避水珠,虾兵蟹将才一步步抬我到东海。
   我已昏迷三天三夜。
   要死却不易,挣扎活过来。
  
   我得走,尽快。
   洞悉了太多的阴谋,要通知三界早作准备。
  
   东海龙王敖广陷在宝座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龟丞相却轻摇乌纱,撇着嘴,打着官腔,“偌大龙宫,水族千万,总不能因为你一句话而兴师动众赶去天庭勤王护架吧!万一你说的是空穴来风,玉帝还会以为龙宫要拥兵反上天宫,岂不酿成大祸!”
   “没有玉帝的旨意,龙宫只能按兵不动,静待时机!”龟丞相斩钉截铁地说。
   多说无益,我一顿足,“不发兵便不发兵吧,失了先机,不知到时吃亏的是谁!”
   “阿珠姐姐,等等我,我送你!”龙女急急跟出。
  
   海水升腾,鱼虾闪避。
   “阿珠姐姐,不要急,我会劝父王发兵的。”
   回头看她,容颜一如初见时那般秀丽。拉了她的手,问,“找到精卫了吗?”
   她摇头。
   “我总是坐在岸边的礁石上,唱着我俩一起时的情歌,我希望他飞过时能听到我的呼唤,但是,只有汹涌的海浪无情拍击堤岸的回响——”
   她的眼泪滴落沧海,化作无穷的苦涩。
   我想对她说,真情是会感动天地的!
   可是,我只张了张嘴,我甚至骗不了自己,拿什么来安慰别人!
  
   回头看龙女孤寂的身影,溶不进天地。
   她亦是突如其来的一滴泪,唱着一首断肠的歌,“——情郎啊!你为什么还不到来——”
 楼主| 发表于 2005-4-26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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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兼程。
   天地间一个小小的我。
   方寸山还在云天外。
  
   只如初入世的自己。
   那时,一朵莲花半开水面,照自己的影。
   轻轻一块小石投入,影碎了,心乱了。
   一乱,便乱了这么多年。
  
   在小溪中洗脸时又看到自己映在水中的面孔。
   水不停地流。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匆匆地赶路?
   为什么我要通知三界首脑暗藏的阴谋?
   与我何干?
   我不过是个妖精,我有尾巴的!我是妖哦!
   我管好自己不为祸人间便是修炼。
   再去承担拯救三界众生苦难的重任?切!我的肩膀很窄的,担不起哦!
   对着无人的旷野嘶吼,眼泪夺眶而出。
  
   自身的思索深刻而模糊。
   为什么放到天下便简单而粗糙?
   ——有些事是你必须要去做的!
  
   “至尊宝,这是一棵什么树?”
   “那个?哦,玉兰呀!你看那满枝的白花,香吗?只有玉兰才会有这种沁人心脾的香气。”
   “我想摘一朵戴到头上,走到哪里就会香到哪里!”
   “好啊,我去摘朵给你。”
   “不要了,都长出悬崖了,太危险了,别摘它,就这么看着也好。”
   “没事,掉不下去。”
   “别——哎,你慢点,小心了!”
   “那,我摘到了,最大的这朵,啊——”
   “呀——,讨厌!吓死我了,要死了你。”
   “哈——,白衣,有你在身边,我怎么会去死呢,怎么舍得你嘛!”
   “来,手给我,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哼!”
   “你不爱听?那我不说了,来,我给你戴上,这花本来长在树上挺好看的,怎么一插到你头上就不好看了呢?”
   “啊?怎么不好看了?”
   “来,让我看看,噢——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花没变,是人把花比下去了!”
   “呸、呸、呸,该掌你嘴!”
   “实话实说嘛。”
   “你还说!”
   “``````”
  
   方寸山断崖边我听着他们的情话。
   世上最平淡的爱情。
   可是,我没有!
   我也想要一朵平兰花,或许是枇杷,随便吧。
   没有人摘给我!
  
   看他们走远。
   云深不知处。
  
   我抽出枯骨刀使劲地砍那株树。
   一下,一下。
   它流出一些白的汁液。
   它也会痛,会流泪吗?
   颓然坐倒,它没有断,只留一个白森森的伤口。
  
   在最不经意的时刻。
   碰到最意想不到的人!
  
   答应菩提老祖会带葡萄回来的。
   可我没做到。
   只给他带来了三界还会更乱的消息。
  
   他很失望——因为我没给他带葡萄。
   至于世道,“乱就乱吧!”
   “试问历朝历代,安宁平正之治有几?哪一世不是纷扰如戏,你唱罢我登场?登高一望,天下之大,纵贯古今,何处无烽火?”菩提如是说。
   他取出井中冰镇的葡萄,自顾自拈一粒在口中,“人世若果清平祥合,我又何苦弃绝尘俗,遁迹山林!”
  
   我冷眼看他——
   道骨仙风,虚无玄远,立于青石之上,飘飘欲仙。
   猛地,我冲过去抢过他手中葡萄丢掉。
   他莫名错愕。
   我逃进厢房,闭门。
   “你算什么神仙,消极避世!以天下苍生为饕狗,视人命如草芥,知离乱苦难而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哼!枉受人间供奉!”
   “你、你、你、你竟敢——”,从窗口望出去,他须发颤抖,跳脚叫骂,“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妖精,管得倒宽,你以为你可以救得了谁?你以为这世修炼功德,下世便可为人!哼,痴心妄想!”
   他在庭中来回踱步,老羞成怒。
   “至少,我试过。”我也哽咽,他说得没错,我只是个妖精,永永远远。
   “好好好,你去试,我又不拦你,别打我的主意,我是方外之人,只知无为便是清静,不愿沾染浊世半点灰尘,”他仔细地收拾起跌落的葡萄,拿到井边洗净,“何苦与葡萄过不去!”
   曾几何时,我也不染尘埃,只知修炼,偏偏一脚踏入人世,胭脂沾染了灰。
   到如今欲罢不能!
  
发表于 2005-4-29 00:4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我只是个妖精!!!(ZT)

不得不佩服怨妇的毅力!

无人喝彩的情况下,居然还是如此难能可贵的坚持创作。果然是资深人士。

此帖不顶对不起人民群众!!!!!
发表于 2005-4-30 01:4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我只是个妖精!!!(ZT)

楼上的扰乱顺序,拖出去大打50大板:}):}),我们一直有关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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