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大郅

砖头

美国NBA资深评论人罗森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如果NBA决定选一个“最差防守阵容”，或者干脆说“不会防守阵容”，热火的王治郅肯定榜上有名。读到这样的消息，我的心中一阵酸楚。曾经多么辉煌的大郅，就这样在外国人的嘲笑和中国人的冷漠中继续沦落着，已经没有比可怜更能准确形容的词语了。但我写下这样的题目时，还是有点犹疑。大郅真的可怜吗？开着名车，揣着美元，拿着绿卡，效力于夺冠大热门迈阿密热火队，和老婆、孩子共同幸福在被许多中国人奉为天堂的美国，乐不思蜀，大郅真的可怜吗？心里反复默念，一怕怀有些许不敬，冒犯了原本耀眼的球星；二怕亵渎篮球，辱没了自己爱着、看着、玩着的运动；三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让君子不齿。无奈、犹豫、痛苦的心斟酌再三，仍觉有块垒在胸，不吐不快。好在自己也号称什么有斐君子，平日里的言行够不够君子，自有大家慧眼明察，而可怜大郅，天地良心，却决不敢怀揣半点私欲。对此，我可以拍着胸脯明誓，若敢以一己名利滑天下之大稽，妖言惑众，让我立刻从且听消失，誓不为人。至于从君子的立场出发，小议宏论，有斐没斐，是匪是非，您看后便知。

　　大郅的声名雀起，始于中国篮球职业化改革的90年代中期，CBA的创办和大郅的横空出世，都成为中国篮球初步成功的标志性事件。从亚洲青年锦标赛和世界青年锦标赛起步，代表亚洲参加了在美国北卡来罗纳州举行的“耐克篮球高峰”全球青少年篮球挑战赛后，大郅犹如日出东方，已经朝霞满天。等到拿了CBA六连冠和全运会冠军，八一王朝雄起无敌于天下时，大郅已经是灵魂人物，举足轻重，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在1995-2001期间，中国队的2届亚锦赛冠军，1届亚运会冠军，第26届奥运会第8名，大郅都是绝对主力，贡献之大，成绩之好，有口皆碑，物超所值。随着“CBA全明星球员”、“CBA最有价值球员”、“灌篮大赛冠军”、“解放军十佳运动员”、“新中国篮球运动杰出贡献奖”、“中国的移动长城”、“NBA亚洲第一人”、“中国申办北京奥运会形象大使”……等一顶顶桂冠毫无悬念地戴在大郅的头上时，已经没有人怀疑大郅是中国队的顶梁柱和老大，有的只是艳慕和晕菜。可以说，2001年前的大郅几乎成为完美的化身，无所不能，如日中天。

　　大郅的完美，决非浪得虚名。身高7英尺的大汉，快速灵活，八面玲珑，力量强劲，势不可挡。内可以左晃右投，以强劲的得分置对方于死地；外可以远投突破，以威猛之势令对手胆寒。特别在上海东方异军突起之时，他和姚明在CBA总决赛中的巅峰对决，不同凡响，扣人心弦，不仅为拉动CBA的火爆球市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也第一次改变了中国队中锋尺寸有余、技不如人的尴尬形象。站在2001年的春天展望，大郅无疑是中国最有前途、最有价值和最受宠爱的球星。因此，达拉斯小牛队继1999年选中大郅无功而返后，于2001年的4月毅然将大郅招至NBA的圣殿，接受洗礼。不幸的是，大郅在NBA的圣殿里见到的是魔鬼，不是圣人。正是这魔鬼的洗礼，让大郅从辉煌的峰顶跌入自私的谷底。是乐极生悲？还是物极必反？反正2001年万众欢呼的大好开端，成了大郅人生轨迹的分水岭，从此走上了从伟大到可怜的坎坷之路。

　　准确的说，大郅的可怜从2002年的夏天开始。滞美不归，对国家的召唤置若罔闻，以及由此产生的与国家体育总局篮管中心、中国篮球协会和八一体工大队的矛盾和是是非非，虽然众说纷纭，不知表里，事情本身却成了被人搅混的脏水，谁都想用搅屎棍再大搅一把，但谁都怕沾上一身臭气。既想浑水摸鱼，又要推卸责任的官僚、中介、娱记、吆喝助威者、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者大有人在。太混的脏水不似镜面，可以照彻许多人的嘴脸，但三年来充分的发酵，这溏脏水已经越发臭气熏天，脏得让大郅有些可怜。

　　首先，大郅的可怜来至于无根的痛苦。从被国家队质疑到被国家队开除，大郅不至于象《达拉斯晨报》女记者朱迪·弗拉德报导的那样，是想“叛逃并对抗政府”，但是不是象中国篮协《关于将王治郅开除出国家男篮的决定》中声称的那样，“缺乏基本职业道德和爱国主义精神”，着实令人存疑。因为NBA夏季联赛拒绝参加亚运会的结果是 ，也被拒绝参加世界锦标赛和奥运会。从此，大郅失去了迄今为止所有为国效劳的机会。于公说，这直接导致国家队在加拿大安纳波利斯锦标赛上的滑坡和在雅典奥运会上重返8强的艰难；于私说，这让王郅志失去了展现自我、证明能力的竞技舞台，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大郅欲哭无泪，真有些可怜!

　　其次，大郅的可怜来自于自身压抑的艰难和无助。从中国的顶级俱乐部转会美国的顶级俱乐部，从CBA的代表人物，一“失足”沦落为NBA的板凳队员，除了薪水上的虚荣，仿佛一夜之间就几乎丧失了所有明星的荣耀。尊重还在，鲜花和掌声不再；进取心还在，信心不再；小巫见大巫式的底虚和恐惧还在，被“强奸和偷走”的技术不再……如果说2001—2002的第一个赛季由于国内舆论的追捧，还有梦可做，随着2002年NBA历史上第一个非美国大学生联赛出身的状元秀姚明的登陆，大郅的光环被彻底掩盖。有趣的是，姚明和大郅，一个乘火箭腾飞，一个被火箭抛弃，虽然此火箭(休斯敦)并不是彼火箭(八一)，但一升一落的境遇和悲欢，即使从国内媒体的热评和封杀也可见一斑。特别在大郅的不归事件后，从曾经崇拜过大郅的姚明的日益尊贵，可以想见大郅的日渐式微，那种笼罩在NBA全名星巨人下的压抑、凄惨和无助，尤为可怜。

　　第三，大郅的可怜来自于不能尽孝的悲凉。百善孝为先的传统中国，虽然不再拘泥于“父母在 、不远游”的古训，但常回家看看，尽享天伦之乐的想法，还为大多数人所遵从。大郅除了不能回国探望父母外，还不时将滞美事件带来的不安、痛苦、无奈，加之于心力已经交瘁的父母身上，让他们承受着多于、异于常人的担心、焦虑和不幸，甚至还剥夺了他们的知情权。可以说他不仅不是个孝顺儿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球员，更不配现役军人的称号。这样的堂堂七尺男儿，可怜尤甚。

　　第四，大郅的可怜来自于对金钱的追逐和贪婪。大郅的不归，是源于私人护照无法办理、害怕不能返美也好，源于视篮球为生命的自身在NBA的生存艰难也好，或是惧怕国家体育总局和俱乐部的处罚也罢，其实，归根结底就只有一条，那就是想捂住自己已经得到的、渴望更多得到的美元，见小利而忘大义。而这种追星逐臭的自私和贪婪，发生在一位国家花重金培养的球星身上，着实让人可怜。其实，有些有识之士认为，大郅在NBA不能得到一份满意合同，与他不能很好地为国家效力有关。还有人认为，大郅的不归事件，还将影响到国家体育总局对外输出球员的政策，而这个政策反过来必将影响到唐正东、易建联、以及未来所有希望登陆NBA的球员。果真如此，大郅与为国家利益服务义无反顾的姚明和诺维斯基等大牌球星相比而言，假使还要依然故我地去干损人不利己的勾当，也就可怜的有罪了。

　　或许大郅最初的可怜，是由于对NBA的不太适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已经结束的四个赛季的跌打和失败，已不大可能成为继续可怜和赖皮的资本。况且大郅已经快要可怜到没有新闻的地步，连篮球专栏作家舒群都只剩了“想象和沉默”。口口声声说想回国吃四川麻辣火锅的大郅，现在不知道心中还有没有麻辣的味觉，似乎咸涩和困苦的滋味一定是会有的，而且还有些强烈吧。

　　古人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管大郅和各位“看官”认为君子是空口无凭、信口雌黄也好，还是仗义执言、鞭辟入里也好，我之所以痛着历数大郅的可怜，是因为从心底依然怀着对大郅深切的爱，希望这些让人信服和不信服的可怜能够转化为可爱。就在我行将结束本文的时候，我看到了“中国篮球协会启动拯救大郅计划”的好消息。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我想对大郅说的是，你已经错过了2002、2003和2004，决不能再错过2005，十运会上的八一火箭需要你腾飞，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的中国队需要你打拼。但愿大郅能看到我的忠告，也但愿已经获得自由球员身份的他，能够走出心底可怜的桎梏。已经改朝换代的中国篮球届抛出的橄榄枝，或许是大郅最后的救命稻草，而抓住这个机会的条件是：大郅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忘记过去，面向未来。

　　我盼望着明天的电视里，能看到大郅从遥远的大洋彼岸勇敢归来的骄健身影，盼望着大郅从一己的可怜重新回到我们心中曾经崇敬的可爱!我们等着你，大郅!